9月9日深夜,超强台风“摩羯”穿越海口之后的第三天,黑色仍是夜晚的主色调,沉寂却并不是这里的主旋律。
从城南到城北,从9月9日的深夜到9月10日的清晨,我们在这个夜晚遇到了许多人,他们在街巷的角落,悄悄恢复海口本来的模样,把城市还给人民。
这一晚,40502名机关党员干部遍布海口的每一处,修复街道、小区,以及各类保供设施。
当这一晚过去,188条道路得到清障,3760车约8000吨园林垃圾得到清运。
然而,这不是一蹴而就的改变,它更像蚂蚁搬家,一点一滴修复“摩羯”造成的伤痕。或许,还有一些伤痕依然存在,曾经便利的城市生活还未完全恢复,但是只要拥有每一个群策群力的夜晚,当黎明到来时,阳光照耀的每一寸土地,都会是充满希望的模样。
这次来海南
他修了一晚上电线
在超强台风“摩羯”的影响下,海南全省共有168.1万户居民用电受到影响。风退人进,“摩羯”过境之后,电力修复第一时间展开。
9月9日晚,海口市龙昆南路的路灯亮了,这条主干道不再是前几晚昏暗的模样。亮起的路灯也仿佛一个预兆,预示会有更多光明降临这座城市。
晚上11点,海口市凤翔东路的一座“灯塔”,吸引周边居民的目光。
光源来自凤翔桥的一处施工现场,一根电杆断成两截,一台吊车撑起电线,一群电力工人来回穿梭。有人已经绑好安全绳,瞬间登上数米高的电杆顶端。
温智翘。记者 贺立樊 摄
周围聚满了周边居民,家住凤翔山庄的居民张创辉不停地询问施工人员:“什么时候能来电?”
自从超强台风“摩羯”将这跟电杆刮断,张创辉和邻居就失去了电力供给,整整4个晚上,大家都在黑暗中度过。
“我们通宵修复,预计明天上午能够通电!”温智翘说完,周边群众一阵欢呼。张创辉听出了温智翘的口音,看了看路旁停成一排的“粤A”牌照工程车,激动不已:“老家来人了!”
温智翘是广州天河供电局配电部运行班的副班长,8日一早,经过一个通宵的长途跋涉,他与同事们抵达海口。看着倒伏的树木和路灯,温智翘很心疼。
“我来过海南很多次,都是旅游和度假,一家人很喜欢海南。”这是温智翘第5次来到海南,这一次,没有了度假的心情,从抵达海口的第一天起,他马上投入抢修之中。
温智翘。记者 贺立樊 摄
凤翔桥电杆的抢修有些难度,折断的电杆必须吊起立正,稍微歪斜,很可能无法接上电线。然而,更大的困难在于协调,由于通信受阻,温智翘与同事的联络总是断断续续。
“手机换着打,谁有信号谁联络。”这是温智翘参与的第二个抢修现场,当时针跨过零点,电线一根根被接上,通电的时间近了。
当初接到支援任务时,温智翘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,“只通知先到湛江集合。”他的女儿刚满6个月,临出门时,爱人有些不情愿。
“看得出来,她希望我留在身边。”可是温智翘有自己的任务。7日中午接到通知,当天下午3点集合完毕,他和同事们一路南下。伴着强风劲雨,温智翘发现,路上的私家车越来越少,黄色的抢修工程车越来越多,“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。”
从五湖四海而来,南方电网公司从广东、广西、贵州统筹调配上万名电力抢修人员,跨越琼州海峡,驰援海南。
抢修现场。记者 贺立樊 摄
凌晨3点,随着随后一根电线连接完毕,凤翔桥电杆的抢修基本完成。温智翘和同事们准备返回海南国际会展中心,打地铺过夜。
“明天还有新的任务,我们不能停。”返程的路上,温智翘想起爱人的嘱咐——“好好工作,注意安全。”
送大树去“住院”
她希望倒伏的树都能平安
晚上10点,这棵阻碍玉沙路非机动车道通行的大树终于被锯开,清理出一条通道。等候已久的市民们陆续通过,赵丽坚和志愿者们站在一旁,准备清理路面的残枝。
赵丽坚是海南省义工互助协会的一名志愿者,“摩羯”过境之后,她连续三天参与志愿服务。9月9日,赵丽坚已经上了一天班,下班回到家,刚吃几口饭,就接到支援通知。
赵丽坚。记者 贺立樊 摄
“我住在红城湖路,早上先骑车赶到海南省图书馆,再乘坐51路公交车去往桂林洋。”赵丽坚不知道今晚还要忙活多久,她的电动自行车快没电了,明天一早,还得上班。
此时,马路对面,又一棵大树被锯开,又一条通道被打通。
倒伏树木清运现场。记者 贺立樊 摄
这群园林工人已经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,他们今晚的目标,是将玉沙路至国贸路一带的倒伏树木清理完毕,“什么时候完工,什么时候回家。”
与园林工人一同清理树木的,是海口市龙华区园林管理局副局长张琪。这个晚上,她和同事们已经为玉沙路回种了十多棵倒伏的树木,还有十多棵,根系损坏,无法回种。
张琪。记者 贺立樊 摄
“它们会被送往位于龙桥镇的消纳场进行培植,希望它们都能恢复生长。”那里好比是倒伏树木的“住院部”,眼下,张琪所要做的,是把它们从损坏的路面中清理出来。
截掉树冠,截短树干,剩下的树干也有好几吨重。张琪和同事们把绳索套在树干上,运输车的吊臂用力一挺,树干摇摇晃晃,被放在车斗里。
“整个龙华区,共有上万棵区管树木出现倒伏。”每一棵大树,都经过多年的生长,如今看着它们倒在路上,张琪很心酸。
这一排行道树,曾是玉沙路沿线居民的“老朋友”。夏天遮阴,雨天遮雨,老人们看着它们长大,它们看着孩子们成长。如今,它们倒下了。
幸好,它们会在消纳场得到精心培植,为了提高存活率,在清运的过程中,张琪仔细检查每一棵大树的根系,“一定要小心,不要伤到树根。”
夜深了,街上的行人少了,时间来到9月10日凌晨1点,张琪和同事们还在玉沙路。
张琪与同事。记者 贺立樊 摄
清理转运一棵倒伏的树木,大约需要半个小时,清运缓慢,却很平稳。
水已经喝完了好几瓶,未被清运的大树越来越少。每清运一处,当园林工人离开之后,志愿者和社区工作人员后续接替,清理路面残枝。
李美优已经扫了一天的残枝落叶,白天太阳很晒,她没有注意防晒,到了晚上一看,脚背已经被晒得黑白分明。
作为金贸街道国贸社区网格员,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是李美优的“战场”,扫帚是她的“武器”,志愿者们则是她的“战友”。
“战线”一点点推进,国贸中心大楼附近的路面干净了,中盐大厦门前的树枝清理了,银岛大厦路段正常通行,赵丽坚也结束了当晚的任务,准备回家了。
电动自行车响起电量警报,赵丽坚小心翼翼地骑行。明天的白天,她还有繁忙的工作,明天的夜晚,她还会披上那件红马甲,去往任何需要她的地方。
凌晨3点,树木运输车驶到玉沙路与国贸路的交叉口,原定的任务顺利完成,张琪和同事们分别之后,各自踏上回家的路途。
远处的万绿园没有灯光,园内的花草被狂风吹落,树倒根摧之间,南门附近的一排椰子树,仍在挺立着。它们像是一排坐标,指向最坚韧的精神。
徒手清理垃圾
爱人把他送到清运一线
晚上9点,程守学接到任务,带着同事们来到龙昆北路,正在清理路面垃圾时,新的任务又来了:“珠江社区国贸一侧急需人员清理!”
在那里,有大量树木倒伏,与此同时,沿途小区众多,生活垃圾积留多日,严重影响居民日常生活。
“不能犹豫。”作为海口市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,程守学马上带着14位同事,赶赴珠江社区国贸一侧。然而,看着堆积如山的生活垃圾,新的问题又来了——缺少工具。
一副手套,一捆捆黑色垃圾袋,几把铲子,就是每个人仅有的劳动工具。眼前这一堆堆生活垃圾,散发恶臭,混杂异物,没工具怎么清理?
“不要考虑了,各位上手吧!”程守学一把捧起生活垃圾,塞进垃圾袋里。身旁的同事们紧随其后,花了两个多小时,终于清完沿途两个小区的生活垃圾。
路面垃圾清理现场。记者 贺立樊 摄
临近午夜,新的任务又来了——“倒伏树木的残枝落叶阻塞交通,需要尽快清理!”
程守学的手臂被杂物划破,眼镜镜片上都是汗珠,衣服湿透,贴在后背上,仿佛一个大大的“累”字。程守学已经52岁,体力不比年轻时,意志力却不输往昔,“我们有责任,这个时候就得冲锋在前。”
程守学在清理路面垃圾。记者 贺立樊 摄
把残枝落叶抱起,塞进垃圾袋,每一下,程守学都在咬牙坚持。黑色垃圾袋装满了一袋又一袋,王千儒帮着程守学撑起垃圾袋,“我来吧!”
王千儒是一名退役军人,去年年底转业,进入海口市委统战部。来到新岗位的第一天,王千儒提醒自己:“退伍不褪色。”
最难干的活,“交给我!”最繁重的任务,“交给我!”王千儒的汗水没停过,白色的劳保手套已经染成灰色。
王千儒住在海瑞大桥附近,孩子仅仅4个月大,爱人还在休产假。临出门时,手机信号不好,王千儒一直等不来网约车。
“别等了,上车吧。”爱人喊住了王千儒,驾车把他送到清运一线。
凌晨3点,王千儒和同事们已经来到滨海大道附近,回头看看,整个珠江社区国贸一侧的路面焕然一新。
凌晨4点,温智翘坐在工程车里,临近海南国际会展中心时,路旁的景色已经不是来时的模样。
凌晨5点,龙昆南路的环卫工人早已换了一轮班,曾经被倒伏树木堵塞的右转车道,已经恢复通行。
早上6点,晨曦已经洒下,这座城市的街道还留着超强台风肆虐的痕迹,可是看上去,却已变得有些熟悉。
这一晚的海口,看见了人类的渺小,那是面对自然之力时的不堪一击。这一晚的海口,也看见人类的伟大,它存在于这样的渺小之中,可以被打倒,也总会站起来,将渺小立于伟大的面前,最终立起一座城市,立起一个家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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